一天,狐貍尾隨狼在山坡上散步,看著它無聊的樣子,曲意奉承說:“這座山太小了,放個屁的工夫就能轉兩圈兒,讓狼嘿嘿一笑:“咳,不管這些,只要每天有羊吃就行!”   您呆在這里實在太窩囊了……”   狐貍忙搖頭:“羊快絕跡啦,中有松鼠、兔子、山雞那些微不足道的小東西,這座山真窮!”   狐貍眼珠兒一眨,指著對面的大山說:“您看那里,聽說 有些失望,情緒黯然下來。   不但有數千只肥嫩的羊,還有成群的馬鹿,您要是能到那里狼精神大振,立刻就要占據那個山頭。臨走時,它感激稱王,才叫又威風又實惠呢!”   地和狐貍行了最親熱的交頸禮,還說:“等我在那邊立住腳跟,那曾想,孤貍一邊淚水漣漣地和它告別,一邊心里在暗一定把你接去!”   自慶賀:你走了,我才是這座山的山大王!政變成功! +10我喜歡

作者:郁霞       人生總有那么一些時刻,好象是老天給你開了幾分鐘天眼,要你把前程過往看清,讓你在混沌中理智清醒,要絕決、要忍痛、要堅強,可等它微妙的輕輕關上,人性與懶惰,卻要你貪歡,要你裝呆,要你彷徨。       林琳二十歲那年,按步就班分配進工廠。對于這份待遇在縣城不低的工作,她說不上喜歡,也談不上不喜歡,按她媽的話說,誰的工作不是混日子呢。可是有天夜班,當她看到組內兩個大媽,打著哈欠把一根根廢線往腰上纏時,她突然問自己,這就是自己二十年后的生活?為了十五塊錢夜班費天天調夜班上?為了幾塊錢的廢線,把自己纏的像只熊?為了躲過保安的心知肚明,要配合著打情罵俏?想得她不寒而栗,想得她心生絕望。       天一亮,種種想法卻不翼而飛,同學朋友都過著這樣的日子,就算她不安于現狀,又有什么選擇呢?       可是,現在的生活又算得上什么好的選擇?       林琳終于離開工廠,在父母的責罵與嘆息中,隨早幾年辭職的工友去了南方。       流水線的日子很苦,苦到林琳常常懷疑自己的選擇,可流水線的生活卻充滿希望,這希望在她日趨熟練的勤勞雙手里象模象樣。她想好了,賺到五萬,她就去跑市場,聽說市場跑得好的一年能有上百萬,當然也有跑得不好的,不好又如何,五萬賠完了,大不了再回流水線。       市場跑得不好不壞,收入比流水線也高不了多少,但是她可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,可以坐在以前進都不敢進的咖啡廳里,她學會了和別人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語,她可以為了一筆單子裝作無意的和客戶遞上個欲說還休的眼神。她喜歡這樣的生活。或者說喜歡這樣的自己。       林琳戀愛了,對方也是個跑市場的小伙子,不高也不帥,但是很上進,錢都存在小伙子卡上,多了個零,又多了個零,他們無數次看著存款勾畫未來生活的樣子,買個小房,生個小孩,成為真正的城市人,他們為這個未來激動得熱淚盈眶。       戀愛談到第二年,小伙子跳槽了,雖然新公司產品一般規模小,但是提成高,就是不太正規,經常要陪客戶吃飯喝酒泡KTV。他的收入翻倍漲,脾氣亦然。林琳想結婚,小伙子反問急啥。       他開始晚歸,漸漸不再躲著她看直播,甚至和女客戶打情罵俏也不背著林琳,她覺得不對勁,可是她所有的問題,都被他一句工作需要打回了,離開他,她不敢,因為他,才有了在這個城市扎下根的勇氣與可能。這是她的第一份戀愛,她愛得如此入心,她幻想出的每一幅未來藍圖里,都有他的影子。她開始煩躁,不高興,小伙子抱抱她:你是我老婆啊,別人都是玩玩的,現在哪個男人不玩呢,你在外面不也逢場做戲嘛!       她啞然,生活果真如此?       公司安排她去新區開展工作,時間是三個月,到了第二個月,已經開展的差不多,領導一高興,放一周假。回去路上,她既是興奮又是忐忑,要不要提前告訴他,又或者自己想發現些什么?車是晚上到的,她拖著行李到了樓下,赫然看見窗口里有兩個身影,為了省錢,他們就租了一個房間,做飯也在房間里,那個炒菜的是小伙子,另一個吃西瓜的女生她并不認識,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,就這樣默默坐在路牙上發抖,遠遠地抬頭看,看他們吃飯,看他們窩到床上看電視,看他們拉窗簾,關燈。她記不清自己流了多少淚,直至眼針扎般的疼。       已是半夜,林琳爬上樓,開鎖,里面保險上了,敲門,沒人開,她一遍遍喊著他的名字。直到喊出鄰居,喊啞了喉嚨。里面仍是一片死寂。       這一夜如此漫長,她拖著行李漫無目的地行走在路上,看月看星看云,聽樹聽水聽風,前面KTV走出的男女低聲說:去我家,她回娘家了。路邊剛和女孩吻別的男人轉頭大聲對著電話大聲吼:我他媽在外面陪吃陪喝,你他媽就知道不停打電話,有本事你賺錢啊。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跟著她,不停的輕聲問:玩玩啊?給你錢噯。       她突然覺得一切都是如此膚淺幼稚與丑陋,是幌子,是工具,更是手段,如此種種,總之都與愛無關,她在江邊吹風,大風里一張廣告牌呼呼作響,廣告上的女明星年齡不小了,聽說四處走穴一直單身,她舉杯巧笑倩兮,廣告詞是:你可以和我一樣精彩!林琳笑了,原來世界有可能是真的,只是與她這樣的窮姑娘無關。       林琳換了個城市,本以為重新開始很難,沒想到女人將人生的目標只設為賺錢后,萬事竟如此順利。一個赤手空拳的女人啊,怕什么失去,一個不再為情情愛愛牽絆的女人,有什么拖累,論吃苦,她可是流水線出身。若有必要,虛情假意也可抵擋一陣。       她買了房,買了車,她跳到不看學歷只看業績的小公司,成了大家嘴里的林總。她的身邊不乏真心愛慕的男人,比如她的司機,是位跟她幾年的帥氣小年輕,傾慕暗戀,默默對她好,但這算不了什么,有愛,于她是滋養,無愛,于她也無傷。她活得越來越通透明亮。       人生總有那么些時刻吧,特別是在灰暗里,老天總會忍不住透些先機,你決絕你忍痛你堅強,前面便是一片康莊,反之呢,荊棘遍地。其實有什么老天啊,人生,一直在你自己心里、手里。 +10我喜歡

張像,祖籍湖北天門,2002年11月出生,現為北京某中學學生。        李川出生在一個小山村,因家里窮,只能在山野里度過他的童年和少年。他常常呆呆地望著遠天,直到黑夜降臨,記憶里最多的是溪水和荒草。日子一天天過去,當李川成長為青年,他腦子里忽然萌生了一個模糊的念頭。那天黃昏,他立在村口,看見山頂上一只老鷹追逐著一只小鳥,它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空濛的夜空中。他正要轉身回家,驀地一個物件掉下來,落在腳邊——一只小鳥的尸體。他不禁大吃一驚:這小鳥為什么死去?他環顧四周,發現死亡無時不刻地發生著,當暮色四合,白晝也死去了。   那一天,他發下宏愿,要解開世間生死的謎團。   雖然一貧如洗的家境,讓李川無法獲得外出學習的機會,可他從不放棄,把周圍能夠找到的書籍通讀了一遍。其中最厚的就是鄰居借給他的一本老字典,他花了大半年時間反復研讀。在燈下,他摩挲著那些發黃的紙張,看見字典里排列有序的字,有點像山坡上的那片樹林,有風吹來,樹林里發出簌簌的響聲,眼前字典里的字仿佛也活動起來,顫抖著要從紙面上跳出來。有那么一會兒,他覺得字典里的字宛如人形的方陣,從第一個字到最后一個字,似乎昭示著人從生到死的過程。那密密麻麻黃豆一樣的字讓他困惑而暈眩……       又是一個黃昏,就在李川18歲生日那天,他走到村口的路邊看星星,突然一個衣著怪異的人沿著村里唯一的馬路朝他走來。那個人全身上下被黑布圍裹得嚴嚴實實,只露出一雙眼睛,熠熠發光的瞳孔令人不寒而栗;一件黑色斗篷頂在頭上,兩條黑帶一直拖到腳跟。他的身體周圍,很多像螢火蟲一樣的光點環繞著飛旋,讓他看起來如同黑幕上的一簇光斑。   李川愣愣地看著那個黑衣人,心里一陣驚悚。他正思忖自己以前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人,黑衣人走到他的面前停下,發出一連串很細的語聲:“常言道,‘寸金難買寸光陰’,但在我這里,你可以用你的時間換金錢,一年換1萬元。小伙子,你的壽命是90年……”李川太想走出這個貧窮的小山村了,他總渴望到很遠的地方去讀書、看看外面的世界,于是不假思索對黑衣人說:“我把我的20年給你,請給我20萬元。”   “哈哈哈,沒問題!你馬上得到20萬元。祝你這剩下的52年過得愉快!”黑衣人說完就消失了。   李川很想回家,但他發現自己走不動了,低頭一看,原來自己的雙腿消失了。一絲恐懼浮上李川的心頭。他想用手指往腿上掐一下,看看自己的腿是不是真的沒了,沒準只是夜里瞧不見呢?但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使用雙手,因為他的雙手也消失了。他越發感到害怕,便大聲喊叫起來,但他喊不出來,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嘴和喉嚨也消失了。李川驚慌失措,他用自己僅有的肌肉瘋狂掙扎,歇斯底里沒完沒了地在原地打滾。       不知過了多久,李川慢慢醒過來了。這時東方已經有一點陽光,天上的星星也轉了一圈。他坐在村口的路旁,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腳,咦,都還在呢。“原來那只是個夢,”他自言自語,意識到自己昨晚是在村口的路邊迷糊過去了。這樣馬馬虎虎過了一夜,但他并不感到困,起身向村外走去。   走了大約四、五里,李川看到了路邊那塊約半個足球大小的藍色石頭。那塊藍色石頭一直以來就在那里,他來來回回見過無數次,可今天一看李川似乎感覺那石頭有點特別,具體怎么特別,他也說不上來。李川盯著那塊石頭很久,最后決定把它帶回家。   幾天以后,一半出于好奇,一半為解開心里的疑惑,李川向親戚借了一筆錢,帶著那塊石頭去了省城的地質研究所,請專家幫忙鑒定。兩個專家一個用放大鏡一樣的儀器端詳著,另一個用一把鑷子在石頭邊上比劃著。兩個小時過去了,那兩個專家對視了一下,一起走進了里屋。不一會兒,一個帶眼鏡的老頭跟著兩個專家出來了,自稱是研究所的所長。所長瞇著眼,問李川愿不愿意把石頭出讓給他們,所里支付20萬元。一聽這話,李川心里狂跳不已。   李川不敢久留,拿了20萬元錢立刻離開了地質研究所。他沒有回家,而是直接去了機場,買了一張去往首都的機票。他知道,在首都,有一所全國最好的研究生命科學的大學。他在大學旁邊的小區租了一間房,專心致志地復習準備,隨后參加了招生考試,終于如愿考上了那所大學,研習他向往的生命科學。   李川37歲時,已成為生命科學研究界的紅人,并且開了幾家公司。可天有不測風云,他的研究遇到了瓶頸,他經營的公司也面臨著資金周轉的困難。一天晚上,他的秘書走進辦公室,說:“如果公司再不投入資金,項目很快就得停,實在進行不下去了。”李川問:“難道我們聯系的那幾個投資人不愿意嗎?”秘書說:“誰也不肯吶……”李川沉默了。他透過玻璃墻望向夜空,一陣惆悵和憂傷。猛然,他腦海里浮現一幅畫面:將近20年前,同樣的夜空下,一個黑衣人……   李川立即讓秘書訂了機票,輾轉回到了他出生的那個小山村。他不顧勞頓,徑直去往了村口的那條路邊。路早變成了寬闊的水泥路,兩旁明亮的路燈高懸著向前延伸。而那個黑衣人已經站在那里了,樣子一點也沒變——黑斗篷,瞳孔里閃著寒光,但身旁多了兩只黑箱子。“我知道今晚你會來,”那人發話了,“以你現在的身價,一年可以值100萬元,20年可以換2000萬。”沉默了片刻,那人繼續說:“這兩箱里是100萬現金,剩下的已經打入你銀行賬戶里了。”說完,就笑著消失了。李川呆在那里,轉念一想,說不定又是一場夢、這一切都是假的呢。但他掐了自己一下,覺得揪心地痛,留在地上的兩只黑箱子也是那么刺眼!   李川知道自己只能活到50歲了,但他并沒有說給誰聽,只是用心做著他的研究、經營著他的公司。由于資金的注入,他主持的生命基因工程取得了突破性進展,離真正的成功近在咫尺。李川過完44歲生日的那天下午,路過一座公園時看見一個比自己年輕得多的人,在訓斥著一個滿臉稚氣的孩子。他嘆了口氣,身邊的人都在感受著生命的活力和遙遠未來,哪怕充滿了矛盾。而他已經看到了自己生命的盡頭,感受到了歲月沉重的力量。       李川47歲時,接近成功的研究再次受阻。第二年,研究跨越了屏障,進入最后的沖刺。再一年,他的生命基因工程項目取得成功,能夠把一只白鼠的壽命延長至60年。   李川在他50歲生日的前一天,躺在床上對他的助手說:“請立即給我做基因改造!”“可是我們從沒給人做過啊?”“沒事,我就來當這次的實驗對象。”   那天晚上,李川在夢里遇見了那個黑衣人。“你欺騙了我,”黑衣人冷冷地說,“你現在的理論壽命已經達到了200歲。”“我沒有騙你,我向你支付了我的40年。”“可是我本來只想讓你活50歲的,”黑衣人嘆了口氣,繼續說,“你知道我已經過了多少年嗎?”“不知道。”“20億6592萬3021年。這些年里,無數生命被我用金錢迷惑。在這無數生命中,能擺脫我對人類生命束縛的,你,是第一個。”   李川微微一笑:“人類固然有貪欲的特性,但更有求知探索的本能。我癡迷于探求生與死的奧秘,心無旁騖地鉆研生命科學,我逐漸悟得了生命科學與物理學、化學、天文學、哲學等的交叉融合。我只是運用了一點各門科學的交叉融合,因為它就是宇宙定律,是不可被打破的,所以,你本身就不應該存在。”“呵呵,”黑衣人也笑了:“被你看出來了,我只是一個量子場的存在,在擁有無數觀察者的地球,我是不可能實際存在的。既然這樣,那么,我還是走吧。”   108年后,李川逝世,享年158歲。李川為什么沒有活到理論上的200歲呢?無人知曉。   “嘿,你在這干嘛呢?我找你半天了,趕緊回家吧!”李川睜開眼,瞥見了自己的父親。他猛地坐起來,看看四周,自己還在那個村口,還是當年的土路,四周毫無變化。“難道只是夢?”李川想。   李川并不知道,自己到家后,村口處出現了一個量子通道,一個瞳孔發光的黑衣人從里面走了出來……   +10我喜歡

李文鋒 | 短篇小說:替身 ------   替身 李文鋒   他的原名叫周明健。 現在干的這份工作,是他從衛生學院護理專業畢業以來,投遞了無數份簡歷,皆了無音訊后,巧遇的第一份工作。 那天,他被宿舍管理員清理出門,獨自拖拽一只碩大的旅行箱,徒步去高鐵站的途中,接到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,對方說:“剛看到你的求職簡歷,能否見一面?” 他當時情緒極其低落,完全沒抱任何希望地回復,說:“半小時后,北站候車廳大門口見。” 尹滄海年近五十,個頭不高,但比較敦實。短發,藍色體恤衫、牛仔褲、白色版鞋,單看外表,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一些。他比預定時間早到了幾分鐘。遠遠的,周明健便感受到了一股來自于他的莫名氣場,以致見面后,兩個人之間本該有的平等對話,演變成了聽憑尹滄海發落。結果,他稀里糊涂地上了人家的奧迪車,也沒把待遇和要求講出口。 尹滄海介紹的工作內容是:讓周明健給他當兒子,以孫子的身份,名義上陪爺爺一起住,實際是去給他的爸爸尹老伯當特護。尹滄海還要求他改名換姓,以后名叫尹小非。 他覺得,只要不用再回到老家梅鎮,能繼續留在H市,至于叫什么名字,沒所謂了。況且,尹滄海包吃包住,按月給到一份不低的薪水。   屋內的光線突然暗淡了許多。 尹小非打完一局游戲,放下有些發燙的手機,揉了揉困倦的眼睛,將沉重的身軀從凹陷的單人沙發間拔出,踱步來到窗前。屋檐擋住了視線,看不見空中的雨勢。透過玻璃窗,只見對面三層小樓背后的那一排高高的楊樹,此刻一致彎腰低頭倒向一側,眼看樹梢上的枝丫,即將觸及屋頂上的石棉瓦了。 思慮再三,他決定冒雨沖到對面小樓去,察看一下尹老伯的情況。 “村里有人來嗎?”尹老伯聽到腳步聲,摸索著關小收音機音量,問尹小非。 “午餐吃西紅柿雞蛋面,行嗎?” “九月連雨,百年難遇。”他喃喃地接著說:“往年抗洪搶險,村干部都會找我捐點款。” “估計他們已經找過我爸了。”話一出口,尹小非詫異地連忙捂嘴,沒料想到,不足一個月,自己把握角色的能力,竟如此熟練了。 尹老伯紋絲未動。一天中的大部分時光,他都是眼前的這種狀態,安靜地躺在客廳中間這張掉漆的木頭搖椅上,雙手捧收音機,聽世界各地每天發生的新聞播報。即便近在咫尺,只要不弄出聲響,絕對驚擾不到他分毫。尹小非初來乍到那幾天,刻意做過幾次試驗。其中有一次,他拿點著的蠟燭,端到尹老伯面前僅僅一尺距離,他都渾然不覺。 “捐了多少?”沉默了好一會兒,他突然問。 尹小非倚靠在門框邊出神。那個位置斜角向上,他看見許多很大滴的水珠,正穿過楊樹濃密的葉片縫隙,墜落過程中,相互碰撞,水珠破碎的過程,閃出晶瑩的亮光。偶爾,這些水滴糾纏成一長條扭曲的水柱狀,轉眼被撕扯成無數水花,四處散撒...... “給他打個電話。”尹老伯接著說。 “需要他帶點什么東西來么?”尹小非反問。 仿佛睡著了一般,尹老伯不答,這邊只好作罷。復歸沉默中......   尹小非曾仔細察看過,尹老伯居住的這棟外觀三層的小樓內部,根本找不到樓梯上二樓,他以為入口在屋外,結果找了一圈,也沒發現。一次趁尹老伯上廁所,尹小非摳開集成吊頂其中一塊扣板,打開手機手電筒察看,吊頂上空還有五六米的層高,空空蕩蕩的,能見到屋頂的石棉瓦縫漏落的光亮,奇怪的是,每相隔一層的高度,都預留了隔斷木梁。 他對這種“外實內虛”的建筑風格甚為不解,好幾回問尹滄海,也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。 “你見過四合院嗎?” “是不是這個樣子。”尹小非立馬打開手機,查百度,搜索------同尹滄海確認。 “結合這些------,好好發揮你的想象力。” “比如這里,就是西廂房。”尹小非指向西側一排廢棄的臨時工棚,自作聰明地問。 “但凡老爺子詢問這里面的布局,就照你想象中的樣子,描述給他聽。”尹滄海并沒有糾正他的指問,倒更像是一種鼓勵。 尹滄海差不多一個星期來這里一回,每次來之前,總會先打電話詢問尹小非一番,譬如:最近情況如何?需要捎點什么東西來? “帶點普洱茶。”沉默了好一會兒,尹老伯像是從記憶深處打撈出來一串話,慢慢擠出口。 尹小非這才想起,裝普洱茶的紫砂罐,幾天前便已見底了。 尹老伯有申時喝茶的習慣,并且只喝上年份的熟普,還特別講究泡茶的技法。用什么水,什么壺燒水,用什么器具泡茶,洗幾遍,注水后多久出湯,必須嚴格按照他指導的節奏執行。也只有在喝茶的兩小時,他最健談,談過去的經歷,多半是聊他的輝煌歷史。 “這套茶具,是街道辦方主任送的。” “嗯。” “拆遷公司的經理進村,首先拜訪我,送我一提普洱茶。” “嗯。” “當年我若愿意參加競選,村書記肯定非我莫屬。” “嗯。”尹小非點頭如同雞啄米。 尹家坊村,靠山臨湖,在H市的南湖新區范圍內,當屬經濟最為富庶的龍頭區域。光市辦企業就有好多家:紗廠,鼎盛時期職工過千;水泵廠,曾經的模范企業;建材二分廠,日均產水泥、石灰幾千噸;冷凍廠、物質回收公司,天天車水馬龍不斷。后來,國企改制,民營和村辦企業如雨后春筍。尹老伯五十剛出頭的年紀,入主建材二分廠,一干便是十幾年。 “后來呢?”每次聽他講完這些,尹小非總這樣問。 “后來你爸接手,第二年,整改;第三年,關停。”他慢吞吞地語調,好像置身于那段往事中,抽不出身來的感覺。 尹小非不明白尹滄海接手之后為什么要整改,以致后來關停。 他的腦子被另一個疑問占據,禁不住問:“您的眼睛,是不是因為長期與水泥、石灰打交道,所以......” “傻孩子,我患了嚴重的白內障。”     尹小非剛要接著往下問,突然意識到,言多必失,趕忙岔開話題,說:“我去煮面。” 風停雨歇,天空開闊了許多。屋檐連串的雨滴,匯攏到院子中間越積越深,混著樹葉和草沫兒一道轉了幾個圈之后,漫過東邊院墻一處低洼缺口,去向不明。   走進這處外觀中式的沒落庭院,尹小非最初誤以為是某園林公司的廢棄苗圃基地,隨處可見盛土的舊陶盆和立于其間的腐朽苗木根莖殘軀,鮮有吐綠的活物。這些昔日的盆栽,顯然曾經被人精心打理過,大多布置在相互對稱的方位上。入口兩扇小門極其陳舊,拉開和關閉,木頭轉軸會發出“吱呀呀”的聲響。尹滄海為他準備的房間就在入口左側,有點古時候大戶人家門房的意味,大通間,二十多平米,擺設有席夢思床、簡易衣柜、四方桌和兩個單人沙發。 “有門的屋子,是獨立衛生間。”尹滄海似乎已料到他會有疑問,抬手指向屋后那片廢棄的臨時工棚,說。 尹小非穿過一長溜青石板架設的臺面中間過道,抵近衛生間門前走廊,忽聞一陣陣水擊聲自墻外而來,他詫異地問尹滄海:“您聽見水聲了嗎?” “圍墻外是污水處理廠。” “這排屋子是建廠時遺留下來的吧?” “原先的主人重修了屋頂,在屋頂露臺上養過一陣兒蘭花。” “他是位園藝師?” “不。他是附近村子里的原住民。” “建這些房子,難道只是因為他愛好園藝?”好奇心驅使著尹小非,有種打破砂鍋問道底的架勢。 “不重要了,現在我是這里的主人。” “可是,污水處理廠就在墻外......” “你可以想象那里是一片湖。”尹滄海笑著說。 天氣晴好的日子,尹老伯時常被尹小非攙扶出來遛彎。這一條是尹滄海叮囑的工作內容之一。每每抵近“湖面”,即便不被問及,尹小非亦會主動介紹一番眼前的湖光山色,他會偶爾增添一艘泛舟夕陽下的畫舫,或者別的什么,來構建一副近乎真實的畫面。但有幾回,越墻而至的風,夾雜濃烈的消毒水氣味,著實讓尹小非尷尬得有點措手不及,他正愁找不到合理的解釋。 “這種風向,倒是很適合下藥。”尹老伯淡定地說。 “下藥???”尹小非滿腦子疑問。 “住在湖邊的人,慣于下湖盜魚,這種風向,下藥是一種常用方法。”他解釋說。 尹小非雖未親眼見過“藥魚”的場景,卻也能勉強聯想一番。就讀于衛生學院那幾年,他聽說學院東門前的湖畔小樹林里,常有熱戀中的情侶纏綿其間。躁動不安的黃昏時刻,他曾獨自前去溜達過幾回,偶遇一些手持長竹竿,往湖里下網的捕魚人。 “水產部門不管嗎?”尹小非問。 “湖面那么大,要做到及時管控,確實很難辦到。”他停頓了一會兒,接著說:“就像那些天天想著違章建房的村民,總能瞄準時機。” 關于違章建筑,尹小非的感受頗深。他在H市的大部分課外時光,幾乎全是在學院附近的城中村里度過。這些城中村擁有各自響亮的名頭,類如:小香港、不夜村。旅館、網吧、KTV、餐飲店、桌球室,應有盡有。統一由前屋挨后屋的私房改擴建而成,用“雨天不打傘,晴天不熄燈”來形容,一點都不夸張。 他判斷自己和尹老伯眼下居住的這個院子,也屬于違章建筑。只是他不太理解,這里既不靠近學校,也不臨近商業區,況且,往西直線距離不足千米,便出了H市邊界,尹滄海買下這里,到底是因為什么呢?   尹滄海打開后備箱,拿出三片普洱茶來,遞給尹小非,遣他先進屋“通報一聲”,自己拎著一壇紹興黃酒和一籃子芋頭, 隨后緩緩踱步。他一臉嚴肅地低著頭,像是在思考什么未解的難題。 “爺爺,我爸帶了熟普和紹興黃酒來。哦!還有芋頭。”尹小非仿佛念了一遍臺詞,并且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。 “祠堂選址的事,定下來了嗎?”尹小非正疑惑他有沒有聽清楚自己通報的內容,尹老伯突然問道。 “定在咱們廠子之前的開山堂口。等恢復生態治理工程完工,區里驗收后,祠堂施工隊才能進場。”尹滄海沒有落座,他站在床尾邊,與尹老伯的正面形成一個四十五度角,朝向門外說。 “找個時間,接他們來聚聚,好久沒見了。” “都在忙買房和裝修的事情,過了這一陣兒吧。” 尹小非肩靠門框,背對門外,沉默地旁觀二人尷尬而滑稽的對話。他強忍心里翻涌的笑意,其實還有一個原因,此刻他的目光穿過屋內父子倆之間的空隙,正巧直視衛生間里的大部分布局:首先是磚砌的洗漱臺面中間,鑲嵌了一個圓形不銹鋼盆,冷熱水龍頭分別從臺面往上大約一尺的墻面支伸。座便器安裝在洗漱臺的旁邊,間隔有點距離,本來沒有什么不妥,但是被套上一個木頭座架,實在有點滑稽。再往里,擺放著一個木頭浴桶。通常十天半月,尹老伯才會洗一次澡,他習慣坐在齊腰的熱水里,用毛巾蘸水搓洗。 就衛生間的內部配置,尹小非曾絞盡腦汁去描述,也終難自圓其說,只道是專門為老人設計的定制款,才算勉強應付過關。 父子倆還在持續對話...... “可是,我已經表示同意了,并且簽了字。” “我才是村代表,你不能替我作決定。” 很明顯,對話的音調和語速在提高,且蘊含著火藥味。尹小非尚未反應過來,這邊一句,說:“滾。” 那邊已經出門,“砰”的一聲,關上車門,轉眼間,走遠了。   尹滄海許久不來,這邊尹老伯亦只字不提及他。 一天午后,尹小非窩在自己房間的沙發上,與同學語音通話,對方說:“姐們兒,現在哪里高就?” 尹小非早已習慣了這種稱呼。當初填報志愿時,他就一個目標,以后進醫院工作,于是首選了某醫學院;填第二志愿的時候,他想著,當不了醫生,做名護士也不錯,另外,尹小非聽說讀護理專業的基本都是女生,憑他的身高和長相,自信談戀愛應該有絕對優勢。結果他是衛生學院那一屆的唯一男生,當之無愧的班草,但之后的劇情發展,實在不盡人意,他成了女生們嬉鬧取樂的對象,最終淪為大眾“姐們兒”。 “被一位退休高干聘用,做他的私人特護。”他懶洋洋地回復說。 “住哪兒?改天聚聚。” ...... “滴、滴、滴。”倆人聊得正嗨,突然被門外一陣陣急促的汽車喇叭聲打斷。 尹小非以為來人是尹滄海,匆忙掛斷電話,起身出門迎接。出乎意料,卻是另一張陌生面孔,尖瘦的臉頰,一副尚未睡醒的樣子,他嚷嚷著:“去把尹滄海喊出來。” “他已經好久沒來這里了。” 那人低頭就要往里闖。 尹小非見狀,急忙擋在他身前,說:“老人在午休,驚擾到他,恐怕......” 尖瘦臉一愣,后退了兩步,然后瞪大眼珠子,說:“如果有什么別的聯系方式,最好現在告訴我。” “電話打不通嗎?”尹小非詫異地問。 “五天了,一直處于關機狀態。”來人咬牙切齒地說。 “要不然,你留下口訊,等他來,我轉告給他?” 他遲疑了一會兒,說:“十天期限,若再無音訊,我就要收回這個院子。” “聽你的意思,尹滄海還不是這里的主人?” “我勞神費力地建這些房子,馬上要拆遷了,他必須分我一些補償款。” 說完,他連打了兩個噴嚏, 悻悻離去。 對于‘尖瘦臉’揚言收回院子的事,尹小非雖持懷疑態度,但其中緣故,畢竟拿捏不準,他越想越覺得事態嚴重。而尹滄海如同人間蒸發了一般,電話不通,消息也不回復。他懸著一顆心,又不敢擅自作主將此事和盤托出告給尹老伯,讓他給點建議,從而采取應對措施。再往后,他開始心神不寧,想著:工資拿不到倒在其次,可眼下不比之前,拖上旅行箱,便能回梅鎮,如今再拖上尹老伯,去哪里容身呢?   “去找輛車來,領我去廠子走一趟。”這天早餐結束,尹老伯聽完天氣預報,突然提議說。 “何不等我爸哪天過來,咱們一道去?”尹小非本打算如此回答,感覺不妥,忙改口說:“聽說拆遷隊伍正在廠子里施工,原先的道路全被毀壞了,車子進不去。” “去村委會。”好一會兒過后,他說。 尹老伯執意要出門,尹小非卻始終拿不定主意。一方面,他覺得此時去一趟村委會,準能找到尹老伯之前的那些故交舊友,也算找到了一個安置老人家的去處,之前擔心的難題,就不難解決了;另一方面,他又抱有一線希望,萬一十日期限之內,尹滄海出現了,擺平了‘尖瘦臉’,回頭怪罪自己,眼下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飯碗,便很難保住了。思忖半晌,尹小非終于想到了一個較為穩妥的辦法,他拿起手機,打開“滴滴打車”軟件,下單約車。 電話里,他好一番解釋,然后叮囑司機:給你加錢,只管開車,少說話,看眼色行事。 一老一少上了車,尹小非沖司機說:“去尹家坊村委會。” 他邊說邊給司機做了個“噓”的手勢,然后偷偷塞過去一張事先寫好的小紙條,上書:別靠近,將車停在村委會門外。 “那一帶好像全拆了。”滴滴司機三十歲左右,操著外地口音說。 “或許,村委會也遷到別的什么地方去了吧?” “導航顯示,地址應該沒有變動。” 兩個人一問一答,很有默契地聊開了…… 遠遠的,只見一棟四層小樓豎立在一大片廢墟間,特別是大門口旗桿上飄揚的五星紅旗,格外醒目。伴隨著導航語音,最后說了一聲:“目的地就在附近,本次導航結束。” “大門緊閉,估計是搬走了。”司機踩下剎車,將車子停在三十米開外,提示說。 尹小非迅速開門下車,沖路旁廢墟連聲叫喊:“有人嗎?請問里面有人嗎?” 試想一下,紅磚、瓦礫和混凝土碎塊如何回話? “給村支書打電話,讓他派個人來接。”尹老伯說完,緊接著,隨口念出一連串號碼來:“139XXXXXXXX。” 里面報號,外面跟著按手機按鍵撥號,偏就按錯了其中一個數字。電話倒是接通了。尹小非打開免提鍵,剛說明事由,對方說:“不好意思,打錯電話了。” 尹老伯一聽,納了悶,自言自語地說:“難道是我記錯了?” 念叨了好一會兒,他又說:“去廠子。”   依照村委會周邊拆遷后的境況斷定,老廠址無疑是另一番人畜少見的狼藉景象。尹小非心想,去也無妨。他順著尹老伯的話,對司機說:“去建材二分廠。” 導航提示的路徑果然行不通,五分鐘之后,車子被阻擋在堆滿建筑垃圾的進廠通道上,甚至連一條步行的小徑都很難找到。 尹小非寬慰尹老伯,說:“過幾日,等到道路清理干凈之后,咱們再來。” “有點尿急,扶我去廁所。”他突然說。 放眼望去,方圓百米之內,未見一間完整的房子,倒是沿廢墟邊緣地帶,有幾壟碼放整齊的舊紅磚和很多堆積在一起的變形廢鋼筋,足有一人多高。 尹小非將尹老伯引到其中一堆跟前,小聲提示說:“附近沒有廁所,這兒還算比較隱蔽。” 尹老伯也不答話,只顧低頭小便。偏在此時,自廢鋼筋堆后面鉆出個人來,六十歲左右的模樣,戴在他手上的帆布白手套,儼然變成了黑色,右手的兩三根指頭裸露在外,顯現出一層厚厚的老繭。 “老廠長!是老廠長!老廠長近來可好?”他似乎很興奮,嗓門一聲高過一聲,像是在跟尹老伯打招呼,又像是同距離稍遠點的人傳遞消息。 果不其然,這邊話音未落,背后一側忽然冒出七八個中老年人,瞬間聚攏成一團,有說:“老廠長搬到哪里去住了?” “聽說滄海給您老買了一套四合院,在哪個小區?” “老廠長身體可好?” “還是滄海孝順,您老可以安享晚年了。” 眼前的情景,讓尹小非有些措手不及,尹老伯也被這些突如其來的熱情,弄得應接不暇了。 他一直陪著笑臉,連連回答說:“還好、還好。” “改天我們組團,上您家瞧瞧去?”其中一個人大聲提議說。 “一起去看望老廠長。”其他人異口同聲地附和著說。 “歡迎歡迎。”尹老伯一邊回答,一邊喊尹小非到他跟前,介紹說:“這是我的孫子-小非,大家去之前,與他聯系。” 又沖尹小非說:“同伯伯、嬸嬸們打個招呼,留下電話號碼,以便日后聯系。” “我有滄海的電話號碼。”有個人回答說。 尹小非正猶豫要不要將自己的聯系方式告知他們,聽他這么一說,頓時松了一口氣。 “那敢情好,省得你們找不到新地址,讓他開車來接。”尹老伯說。 眾人七嘴八舌地聊著...... 尹小非趁機遞給司機一個離開的眼神,兩人一番催促,扶尹老伯上了車,匆忙離去。   ‘尖瘦臉’帶了三個二十出頭的人來丈量房屋面積,儼然一副主人的架勢。 聯系不上尹滄海,尹小非不敢貿然阻攔,只向他們提出一個請求:一切事務待尹滄海露面之后再另行商議,眼下只道他們是房管所的工作人員,前來采集房屋資料,便于確權,辦理產權證。 對方一聽,滿口應允。 “拆遷協議未簽訂之前,你們安心住。”‘瘦尖臉’拍了拍尹小非的肩膀,慷慨地說。 “聽我爸時常提及,您是一位了不起的園藝師吧?” “獲過幾次園藝大賽的獎項。怎么,你也有耳聞?”他露出一臉得意神色,反問道。 “院子里隨處可見您的作品,雖然已經枯萎,但仍然顯現出您不凡的創作構思,真是可惜了。” “沒有雄厚的資金支持,園藝不過就是鏡中花,水中月。” “當初賣掉這個院子,您應該得了很大一筆錢呀!”尹小非說。 “三百多平米,你爸才給了八十萬。” “誰能料想到,現在要拆遷了……”他邊打哈欠邊接著說。 尹小非逐漸窺探到了其中端倪,心里盤算:有什么法子,能拖住眼見這位前房主呢? 他迫切地期待尹滄海能夠及時出現,他感覺自己已經黔驢技窮了。 夜幕黑如漆,遠山了無痕。 尹小非安頓好尹老伯,出門踱步穿過小院,獨坐在院子門前的青石條上,一籌莫展......   尹滄海辦理完退房手續,拖著行李箱,垂頭喪氣地走出澳門永利娛樂城南門。戶外的陽光顯得格外刺眼,他揉了揉困倦的眼睛,四處環視了一周,與他第一天到來時,所見如舊。不同的是,那日來時,他腰間資金充足,躊躇滿志;而此刻,千金散盡,他卻沒有感覺到一星半點的輕松自在。免費接送赴澳旅客的巴士站,就在不遠處的道路一側,他沒有任何選擇,只想盡快出關閘,登上返回H市的高鐵,然后在車上好好睡一覺。 手機在他的口袋里持續震動著。尹滄海仿佛沉入夢境深處,絲毫沒有察覺,直到列車臨近長沙南站,工作人員前來檢票,方才將他喚醒。 第一個未接電話,反復打了五次,是他前妻的作風。 尹滄海回撥過去,尚未開口,那頭說:“下周學校放假,小非計劃回H市探望爺爺,你安排一下。” “真難得,這次你竟然沒有阻攔。” “我要結婚了。” “所以,你選擇放手了。” “從小非大一入學那天開始,我一直獨自生活,我要改變這種模式。” “如果小非不反對,我...我祝福你。”他停頓了一會兒之后,說出最后三個字。 多年未見兒子。在此期間,尹滄海多次欲通過法律途徑爭取其撫養權,最后均以不忍傷及兒子情感考慮,放棄了。每每老父親問及,他編造了無數個理由搪塞,無外乎:送去省城的名校求學,且前妻放棄事業,租房陪讀之類...... 短暫停留之后,列車再次拉響汽笛,奔向下一站。 尹滄海合攏沉重的眼皮,迷瞪間,他想起了此刻正陪伴在父親身旁的周明健。           《黃石文學》本期責編 |  木 木   作者簡介 ------     李文鋒,作家、詩人、茶客,現居湖北黃石。作品散見于《湘江文藝》《飛天》《黃河》《詩潮》《天津文學》《詩選刊》等刊物,并入選多種選本,著有詩集《角色》。   +10我喜歡


吳俊恬的優質好物推薦44981鄭昶容的推薦評比好物張鈞堯直播開箱推薦王貞的開箱嚴選推薦71892葉卓以的推薦評比好物楊桂蓁直播開箱推薦74256王香馨推薦直播開箱60044陳尚萱的推薦評比好物
又是秋風蕭瑟時 (2) 陳志亨的評價心得索之:去山上挖野菜(九首) (2) 賴家慶的開箱推薦文天地81162他 (2) 黃惠菱2021嚴選好物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j8ee7h2r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